爱乐“锡”城①|弦歌不辍:音乐无锡的传承与新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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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乐“锡”城①|弦歌不辍:音乐无锡的传承与新生

当太湖的烟波遇上二泉的清冽,当运河的涛声交织二胡的弦鸣,无锡这座浸润在吴文化中的江南古城,两千五百年来始终飘荡着不绝如缕的乐音。

这里是吴文化的发源地,是中国音乐史上的“群星闪耀之地”,更是传统艺术活态传承的典范之城。

从先秦越国贵族墓的青铜编钟到全息影像中的《二泉映月》,从昆曲沙龙“天韵社”的百年吟唱到年轻手艺人的制琴工坊,无锡用“保护+活化”的双重密码,让古老音乐在新时代焕发蓬勃生机,谱写着传承与新生的交响乐章。

爱乐“锡”城①|弦歌不辍:音乐无锡的传承与新生

千年乐脉的溯源

无锡的音乐基因,早已深深镌刻在历史的肌理中。

公元前544年,吴越大地的乐声便已载入史册,无锡人季札,这位吴王寿梦的第四子,以博学多才、精通音律闻名,奉命出使鲁、齐等国时,留下了“季札观乐”的千古佳话。彼时,鲁国乐师为他演奏各国乐曲,季札凭借深厚的音乐修养,逐一曲点评:听到《周南》《召南》,他赞叹“周之教化根基已稳,虽未大成却气象清明”;听闻《郑风》,则敏锐指出“旋律优美却流于烦琐,恐其国因奢靡先亡”。这般精准深刻的评析,不仅让季札成为中国音乐评论史上的先驱,更从侧面印证了春秋时期吴地音乐的高度繁荣与成熟水准。

能孕育出如此精通音律的贤士,无锡的乐脉从源头便自带深厚底蕴。

而1995年鸿山越国贵族墓的考古发现,更将这份悠远传承具象化。500多件距今2500年的古代乐器破土而出,青铜编钟、石磬、陶埙、青瓷甬钟、缶……琳琅满目,仿佛一座深埋地下的先秦乐宫。

其中,造型古朴的青瓷甬钟和纹饰精美的缶,更是国内首次发现,不仅填补了我国春秋时期南方乐器的考古空白,更实证了无锡作为吴地音乐发源地的崇高地位。

试想两千五百多年前,这些乐器在越国宫廷中奏响,雄浑的钟鸣与清越的埙声回荡在太湖之滨,那便是无锡音乐最早的序章。

这份乐脉从周代“南音”发轫,在历史长河中不断丰盈。魏晋时期,“吴声歌曲”风靡江南,无锡作为吴文化核心区,成为这种柔美婉约乐风的重要传播地,“子夜吴歌”等曲目伴着太湖的渔舟唱晚,滋养着吴地音乐的细腻风骨。

唐宋元三代,词牌曲牌与南北曲在此交融共生,文人雅士泛舟运河、题诗咏乐,民间艺人沿街卖唱、传习技艺,让音乐从宫廷走向市井,成为全民共享的文化盛宴。

到了明清,无锡音乐迎来第一个高峰:昆曲沙龙“天韵社”应运而生,从明代传承至今400余年从未间断,社员们以“清唱昆曲、研习音律”为乐,将水磨调的雅致韵味原汁原味地保留下来,成为昆曲活态传承的“民间样本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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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代音乐家华秋苹更是功不可没,他耗费数年心血编辑成《琵琶谱》,系统整理了琵琶演奏技艺,创立了琵琶史上第一个流派——“无锡派”,让琵琶这一古老乐器摆脱了“口传心授”的局限,走向规范化传承,成为中国音乐史上的里程碑事件。

大师星耀:近现代的音乐高峰

如果说古代无锡音乐是绵延不绝的溪流,那么近现代的无锡音乐便是奔涌向前的江河,诞生了一批照亮中国音乐史的巨匠。

民间音乐家阿炳(华彦钧)的名字与《二泉映月》一道,成为无锡音乐最鲜明的文化符号。这位饱经沧桑的艺人,用一把二胡、一支琵琶,将人生的苦难与对光明的向往熔铸于乐音之中。《二泉映月》的旋律苍凉而不失昂扬,悲怆却饱含力量,自诞生以来便穿越时空、震撼人心,如今更被载入《世界记忆名录》,成为全人类共同的文化财富。

爱乐“锡”城①|弦歌不辍:音乐无锡的传承与新生

为了让这位大师的精神与作品永续流传,无锡从未停止努力。修缮一新的阿炳故居与祖居,保留着旧时的陈设;拥有阿炳雕像的惠山映月里街区以“二泉映月”为文化IP,成为市民与游客感受音乐魅力的好去处;已成功举办的“阿炳文化艺术季”,民乐演出、学术交流、艺术展览、研学课程等系列文化活动精彩纷呈,让阿炳精神深入人心。

爱乐“锡”城①|弦歌不辍:音乐无锡的传承与新生

与阿炳齐名的,是中国近代民族音乐一代宗师刘天华。他以毕生精力致力于民族音乐的革新与发展,不仅创作了《光明行》《良宵》等经典曲目,更对二胡的演奏技法、乐器制作进行了大胆改良,让二胡从民间乐器走向专业舞台,成为中国民族器乐的代表性乐器。

如今,无锡的音乐传承依然人才辈出,唐建琴、伍虎勇、黄静慧、王建伟4位音乐家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,他们在琵琶、二胡、锡剧等领域深耕不辍,成为传承传统音乐的中坚力量。地方剧种锡剧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,其委婉动听的唱腔、贴近生活的剧情,深受无锡市民喜爱。无锡道教音乐形成了独特流派,既保留着宗教仪式的庄严神圣,又融入了吴地音乐的灵动婉转,活态存在于宗教活动、民俗庆典以及市民的日常生活和文化娱乐中,成为无锡音乐文化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。

“手艺”变“守艺”,非遗的活态传承

在无锡,音乐的传承从来不是束之高阁的古董,而是融入生活、生生不息的活态文化。

若说这份“活态”有什么核心载体,那必然是二胡——这座城市因刘天华的革新、阿炳的演绎成为“中国二胡之乡”,更因一代代制琴匠人的坚守,让二胡制作技艺成为无锡非遗中最具“弦上温度”的存在。

琴杆制作、琴筒制作、琴托制作、琴轸制作、装配、蒙皮、打磨、抛光、调试……二胡制作是个手工活,一把好的胡琴制作出来,需要百道工序。

琴杆要用“蜈蚣刨”手工刨制成上方1.75厘米、下方1.65厘米的椭圆形,差一毫便影响手感。

琴筒的制作堪称“毫米级的修行”:先用圆规画出精准的圆形,再用刨子一点点削出弧度,内壁需打磨至3毫米厚,薄一分则易裂,厚一分则闷音。

蒙皮是决定二胡音色的关键一步。无锡制琴匠人偏爱用缅甸蟒的背皮,选皮时要看鳞片的大小、密度,“鳞片均匀如鱼鳞,声音才通透”;蒙皮前要将皮料用温水浸泡软化,再用特制胶水均匀涂抹,绷紧时需用绳子一圈圈勒紧,力道要恰到好处。松了皮面震动不足,紧了则声音尖厉。待胶水干透,还要用砂纸打磨皮边,让琴筒与皮面严丝合缝,这一道工序,熟练的师傅也需要耗费一两小时。

最后组装时,琴杆与琴筒必须严丝合缝,琴杆需往后倾斜4毫米,每一个细节都关乎音质的优劣。

“选料要准,刨料要匀,蒙皮要紧,校音要灵”,这是老艺人代代相传的口诀,更是他们对技艺的敬畏之心。这些无法量化的标准,全靠匠人在数十年的实践中慢慢体悟。

如今,无锡的二胡匠人早已不是“守着老手艺过日子”,而是在传统与现代的平衡中寻找突破。有的工坊开发出“定制二胡”,根据演奏家的手型、演奏风格调整琴杆长度、琴筒大小;更有匠人尝试在琴筒上雕刻吴地纹样,让二胡不仅是乐器,更是承载吴文化的艺术品。

除了二胡,无锡的其他音乐非遗也在“守艺”中焕发活力。作为无锡本土的地方剧种,锡剧有着浓郁的江南气息,其唱腔软糯婉转,如同无锡的小笼汤包一般,甜而不腻、回味无穷。

近年来,锡剧演员们一方面坚守传统,精心打磨《珍珠塔》《双推磨》等经典剧目,让老观众找回童年记忆;另一方面大胆创新,新编《紫砂梦》《太湖儿女》等现代剧目,将无锡的紫砂文化、太湖风情融入剧情,让锡剧贴近时代、贴近生活。同时,锡剧传承人们积极走进校园、社区,开设锡剧兴趣班、举办惠民演出,让孩子们从小感受锡剧的魅力,培养年轻观众群体。

在无锡,许多中小学都开设了二胡、锡剧校本课程,孩子们穿着戏服、唱着锡剧,成为传承传统文化的小小使者。

创新破圈:经典与当代的共鸣

如果说匠心坚守是无锡音乐传承的根基,那么创新突破便是无锡音乐新生的关键。

当传统二胡遇上短视频,当《二泉映月》的旋律混搭流行乐,一位名叫“二饼胡拉”的无锡本土音乐人,用最接地气的方式,让无锡二胡“火”遍了全网,成为传统乐器与当代传播碰撞的最佳注脚。

打开“二饼胡拉”的短视频账号,你很难不被他的作品吸引:镜头前,他抱着一把梅村产的老红木二胡,时而改编周杰伦的《兰亭序》,让二胡的婉转与歌词的古典意境完美契合;时而演绎《孤勇者》,用弓弦拉出少年热血的节奏。

如今,他的账号已积累550多万粉丝,平均视频点赞量上万。评论区里,不少粉丝留言:“二胡的音色太上头了”“因为你,我开始学二胡”“想去无锡听一场真正的二胡演奏”……

“二饼胡拉”的成功,只是无锡音乐创新破圈的一个缩影。近年来,无锡以“保护+活化”为理念,不断探索传统音乐与现代生活的结合点,让经典音乐走出博物馆、走进年轻人的生活。

从先秦的青铜编钟到现代的全息影像,从华秋苹的《琵琶谱》到年轻传承人的跨界创作,无锡音乐历经两千五百多年风雨,始终弦歌不辍。这里有名家风骨的浸润,有匠艺坚守的执着,更有创新突破的勇气。

无锡的音乐传承,不是对过去的简单复制,而是在坚守文化根脉的基础上,不断吸收时代养分,让传统音乐与现代生活同频共振。

无锡的音乐新生,不是对传统的颠覆,而是用创新的方式让经典焕发生机,让更多人感受到传统音乐的魅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