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实际行动表达三代泰州人的“长江情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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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实际行动表达三代泰州人的“长江情”

5月10日,一个异常炎热的日子,最高气温直蹿34度,大地被烤得发白。高港区永安洲镇东江社区,51岁的陈伟早早来到养殖基地,打开百亩鱼塘的增氧机,活水,除杂,喂食。

一旁,74岁的父亲陈纪林在小凳上躲阴凉,脸上满是笑意:“今年,河鲀鱼苗长势好哩,一条都没死。”

5月20日,陈伟一年一度的长江放流活动如期举办,这已是他连续第11年进行长江放流。今年,他放流了6万尾河鲀鱼苗。

从爷爷陈庭根举家搬迁永安洲,到陈伟这辈,陈家人在长江口已世代居住80余年。爷爷打鱼,父亲贩鱼,陈伟养鱼,现在放流。靠江吃江的陈家人感恩长江母亲河的无私馈赠,致力反哺长江,演绎出一段别样的“长江情”。

打鱼:

一江春水养育一家三代

“父亲若还在世,今年有108岁了。”谈起父亲陈庭根,陈纪林满是思念,“一晃老人家过世25年了,好多事还像发生在昨天。”

陈纪林回忆,父亲老家在扬中,兄弟三人,他排行老大。家中人多地少,为了生计,20多岁时,父亲带着母亲和二叔二婶一起,举家搬迁到一江之隔的永安洲镇盘头村。那时候,长江的江面还没现在这么宽,盘头村跟对岸的扬中市离得非常近,这边高喊一声,那边甚至能听见。

在陈纪林的印象中,当时的盘头村不大,方圆几百亩地,只有几户人家,父母亲扎根下来后,一边种地,一边靠打鱼维持生计。由于家贫,住的是木头搭的草房,紧挨着江边,每逢长江大潮,房子就被冲起,浮在水面上。父亲也买不起专业捕鱼工具,就自制搬罾,自我摸索。“父亲是个农民,从未学过捕鱼,但那时长江的物产资源非常丰富,直径八九米的渔网,一网下去,能捕百八十斤鱼虾,鳜鱼、鲈鱼、鲢鱼、银鱼、鳗鱼……种类多得很呦,活蹦乱跳的,父亲每次看到这些鱼儿,都喜笑颜开。”陈纪林说。

对于陈纪林描述的场景,儿子陈伟也深有感触,打小在江边长大的他,儿时最好的伙伴就是各种鱼虾蟹。“别说下网捕鱼,我经常空手在江边摸鱼。”陈伟一脸幸福地回忆,“每次江水退潮后,岸边的沟塘里都滞留好多鱼和虾,我就赶紧拿盆去捡,能捡满满一大盆哩。”而最让陈伟印象深刻的,是经常能见到“鱼阵”,“成千上万条鱼形成巨大的鱼群,黑压压的,在江边欢快地游来游去,乖乖,场面震撼,终身难忘!”

靠着打鱼,陈庭根不仅养活了三个子女,还供三个孙子孙女读书。“父亲十分肯吃苦,每次打鱼都是满载而归,除了留足家人吃的,剩下的都拿到集市上卖,母亲则烧得一手好菜,每年清明时节,都会有尝鲜的食客来家里品尝母亲烧的江鱼、江虾。”陈纪林说。

长年累月的捕鱼生活还让陈庭根总结出每月的涨落潮规律,并编成顺口溜:“初一月半早晚潮,一潮晚三刻,二十一二三,潮不上滩。”意思是,每月的农历初一和十五是平潮,之后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各涨潮一次,具体涨潮时间遵循当天比前一天晚45分钟的规律,而每月农历的二十一、二十二、二十三这三天是是潮兴最小的,不适宜捕鱼。

这个顺口溜代代相传,陈家人几乎人人会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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贩鱼:

与河鲀结下不解之缘

陈家人在长江的滋养中繁衍生息、日渐兴旺。但毕竟打鱼十分辛苦,陈庭根还是希望子女们能努力上学,用知识改变命运。陈纪林作为长子,听从父亲教诲,学习一直很用功,为了帮父母分担家庭重担,初中毕业后,他学了手艺,做起篾匠,远赴浙江嘉兴打工,补贴家用。

“活儿多时,一天能挣2块钱。”陈纪林记得,这样的收入在当时已经不错,他还带了3个徒弟。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,改革开放的大潮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,使得手艺人不再吃香,徒弟们纷纷转行,陈纪林也只得另谋出路。

回到家乡的陈纪林接过年迈父亲手中的搬罾,继续打鱼为生。那时,他明显感觉,长江的物产没有以前丰富了。可食客们并没因此降低对江鲜的追逐,食江鲜的人反而比先前更多,尤其是野生河鲀的鲜美,总是引得不少食客刚开春便来江边寻鲜。利益驱使下,陈纪林不顾父亲反对,也加入了贩卖野生河鲀的大军。

“不得不承认,贩卖野生河鲀确实非常赚钱。”陈纪林至今记得,1983年春天,他去江浙沪一带收购野生河鲀回来贩卖,仅20斤河鲀鱼,便赚了8000元,而当时一名工人全年的工资也只有几百元钱。这一单生意让陈纪林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。

依靠贩卖河鲀,陈纪林一家迅速迈入“万元户”,成为盘头村首个盖起二层楼房的富户。

陈纪林还跟着母亲学会加工烹饪河鲀,经母子二人烹制出的河鲀佳肴在十里八村都非常有名,因此每年河鲀丰收季,家中食客络绎不绝。

众所周知,河鲀的内脏、血液、眼睛等部位有剧毒,加工时若处理不干净,可能会导致食用者中毒甚至丧命。1990年,卫生部发布《水产品卫生管理办法》,明确规定“河鲀鱼有剧毒,不得流入市场”。这一纸“禁令”让火爆的河鲀宴迅速冷却下来。陈纪林也不再铤而走险,转而在泰兴市区荷花池市场租了一间门面,做起水产生意。

陈伟大学毕业后,也帮着父亲做生意,每天从江边乘船拿货送货。站在忙碌的码头边,陈伟痛心地发现,眼前这片再熟悉不过的母亲河已变得有些陌生,清澈的江水已显浑浊,小时候游泳嬉戏的江滩被一片嘈杂的工业区取代,江边虽然渔船聚集,渔民却常常“十网九空”。他至今记得,1997年的一个傍晚,他在江心惊喜地发现一条鲥鱼的身影,后来便再也没有见过它们。

最可怕的是亲眼目睹塌江,随着翻涌的潮水迅速退去,一整片芦苇林在陈伟眼前断崖式下沉,泥沙俱下,瞬间消失在茫茫江水中。飞速逃命的陈伟一边狂奔一边反思:长江母亲用甘甜的乳汁哺育了我们,而我们给了她什么?

从那时起,反哺长江的种子便在陈伟心中萌芽。

养鱼:

致力繁育野生河鲀“原种”

自从野生河鲀“禁食令”颁布后,河鲀养殖业便悄然兴起,因养殖河鲀相较野生河鲀毒性降低,食用较安全,河鲀重新成为餐桌上的美食。2009年,为促进产业发展,永安洲镇有关领导找到陈伟,希望他带头养殖河鲀,引领村民致富。陈伟几乎想都没想,就答应了。

“我其实一直有个心愿,想找回儿时的野生暗纹东方鲀。”陈伟说,暗纹东方鲀本是生活在长江中下游水域最常见的野生河鲀,体型圆嘟嘟,后部逐渐转细,尾柄略为侧扁,长相十分可爱,其背部皮肤下隐有暗色条纹,而现在养殖的暗纹东方鲀体型瘦长,背部皮肤上长有斑点,与原生态的样貌完全不一样。“我想尝试通过养殖繁育出‘原种’,让原生态的野生暗纹东方鲀再度回归长江。”

陈伟在永安洲镇东江社区流转了100多亩地,注册成立泰州丰汇农业科技有限公司,先后投入1000多万元,开挖河塘,购买鱼苗,完善配套设施,并和南京师范大学、南京林业大学、南京农业大学、上海水产研究所等高校和科研机构进行技术合作,成功取得国家认可的河鲀鱼养殖和加工资质。

父亲陈纪林也过来帮忙,他对河鲀鱼的生长习性十分了解,加上有技术支撑,父子二人养殖的暗纹东方鲀成活率较高,能达90%以上。2020年,养殖基地的河鲀鱼产量达到30吨,产值近800万元。

2019年底,长江十年禁渔行动启动,东江社区渔民全部“洗脚上岸”,安置成了一大难题。陈伟得知后,主动吸纳10余名老渔民到养殖基地打工,人均年收入近5万元,解决了他们的再就业问题。

目前,陈伟正积极与南京师范大学有关专家商讨暗纹东方鲀野生“原种”的繁育方案,计划通过3至5年的时间,通过多代选育,繁育出原生态品种,放归长江。

南京师范大学与中洋集团、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淡渔业研究中心利用长江干流如皋、江阴、扬中段收集的野生暗纹东方鲀,通过15年的努力,在2019年成功培育出适应人工养殖的国家级水产新品种“中洋1号”,引发关注。“如今,若能再度实现从人工养殖到野生化的跨越,必将又是一项极具意义的伟大工程。”陈伟一脸期待。

用实际行动表达三代泰州人的“长江情”

放流:

带动近30人反哺长江

从2011年起,陈伟便自发进行长江放流,最初,他是放流鲫鱼、鳊鱼、草鱼、鲢鱼“四大家鱼”鱼苗,从2018年起,每年放流河鲀鱼苗,以此反哺长江。

陈伟说,他进行放流的目的很简单,就是希望恢复生态链,重现儿时“鱼翔浅底”的美景。

从2018年至今,陈伟共计花费近30余万元购买29万尾河鲀鱼苗放归长江,他也因此获评“中国好人”。

陈伟放流的举动吸引了很多志愿者共同加入,2019年,永安洲镇党委政府牵头,以保护长江母亲河为目的的“健康江来”志愿服务队正式成立,陈伟担任队长。

“服务队依托微信群联络开展活动,目前,成员已从最初的7人扩展至近30人,除了高港本地的,还有不少扬中、靖江等地的成员。”陈伟说,今年的爱心放流活动刚一公布,群里成员个个响应,纷纷表示要认购鱼苗,献出一片爱心,还有一些社会爱心人士也报名参加,并希望加入志愿服务队。

来自扬中的张响锁,从事水产生意,两年前加入到“健康江来”志愿服务队。陈伟每年组织放流行动,她都积极响应。张响锁说,身边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,只要陈伟坚持一天,自己就不会“打退堂鼓”。

最让陈伟欣慰的是,他的两个女儿不仅十分支持父亲的放流举动,还积极投身长江大保护的志愿行动。

“早在2019年8月,就有人在泰州通江河内抓到一只小河鲀,前不久,又有人在江心发现一只野生江豚的踪迹,这一切都说明,放流行动在起作用,生态环境在逐步恢复,那些消失的‘小伙伴们’又回来了!”陈伟开心地告诉记者,现在,长江复绿工程全面拉开,加上“共抓大保护,不搞大开发”、长江十年禁渔行动,江岸生态有了明显改观,“江水清了,鱼虾蟹多了,一些消失的珍贵鱼类也开始现身了!”

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。生于斯,长于斯,陈家人深深地眷恋着这片土地,爱恋这一江春水。他们立下家训:世代保卫长江,守护母亲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