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稿|杨艳:慢火出真味——温存而持久的暖意,才能熬出生命醇厚之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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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稿|杨艳:慢火出真味——温存而持久的暖意,才能熬出生命醇厚之味

年轻时,我笃信“大火旺”的妙处——煮菜时,炉膛里烧起轰轰烈烈大火,火焰奔腾舔舐锅底,只觉锅中万物顷刻间便可熟透,滋味也必是丰美无疑。后来几次下厨,却恍然察觉并非如此:需得大火初沸,而后转成小火慢煨,食材的本味方能如涓涓细流般渗出,营养也似山泉般澄澈。

特稿|杨艳:慢火出真味——温存而持久的暖意,才能熬出生命醇厚之味

譬如煮银耳。从前我性急,总是一股脑儿用大火熬煮。水沸之后,银耳在锅里咕嘟翻滚,汤水直冒白沫,我慌忙不迭地掀盖、搅拌、添水,锅子却依旧如同委屈哭闹的孩子,每每溢锅,锅沿便如战场般狼藉不堪。待到水汽散尽,锅底竟又糊了,焦黑一层贴在锅底,汤水也稀薄如寡淡的清水,银耳仍是硬邦邦地悬在水中,彼此疏离,毫无交融之意,更无一点胶质可言。此情此景,何来美味可言?

如今我则换了法子:水沸后,便悄悄将火苗缩至豆大,锅中之物便也温顺下来,只余下几缕极细微的泡泡,仿佛鱼儿吐出的水沫,若有若无。盖锅盖时,我偏又留出一道缝隙,好让水汽从容逸出。此刻我便有了闲暇,在一旁抹抹灶台,翻翻书页,只消隔一会儿过去,用勺轻轻搅上一搅。待到锅中胶质渐浓,汤色渐渐转作云山雾罩的琥珀色,银耳也丰腴透明,彼此胶着,宛如稠稠的蜜汁了——只是到了此时,火势虽已极微,却仍得格外留神,汤水居然仍会悄悄溢出,只是轻巧些罢了。

原来,慢火煨炖,看似温吞,却实是无声催促着食材内里的精华,在时间之水中悠悠然释放出来。火焰小了,时间反而如溪水般从容流淌了。锅里水声虽低微,却自有其笃定的节奏,不必人时时焦灼地看管;而人亦因此得了间隙,不必如救火般手忙脚乱,只管安坐一旁,静待时光的馈赠。火焰细弱,却终于熬出了银耳丰腴的胶质,汤水浓稠而温润,暖意融融。

这小小厨房里的二十年,竟也如炖一锅汤水:初时只认大火快炒的痛快,却不知那焦糊的味道,已隐隐在时光深处烙下印记。待到火候渐入佳境,方才悟出慢火煨炖的妙谛——温存而持久的暖意,才能熬出生命醇厚之味。火焰腾腾之际,只见水汽喧哗;唯有文火慢煨,才听得到食材本身无声的歌唱,才见得汤色澄澈而浓稠的渐变。

人生原也如这炉火烹煮:急火炙烤,所得不过是一锅狼藉浮沫与焦糊;慢火煨炖,反能在从容之中熬出本真之味。世事之精华,总要在时间的文火里才能徐徐熬出,如云霭聚散,最终凝成琥珀色的醇浓——那胶质不浮于表面,而融于汤水深处,恰似岁月悄然沉淀的馈赠。

如今锅里煨着银耳,汤色正浓,氤氲的香气在厨房里弥漫开来。我不必再紧守灶台,炉火低语着,锅盖缝隙处,一缕白气悠悠飘出,化作无声的节拍。细火之下,时间在汤羹深处一点点凝结——原来生活的胶质,本就不靠烈焰的咆哮,而赖那恒久不熄的微光温存酝酿。

(盐城文学院副院长 李华林 推荐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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